|先鋒設計|

關於包豪斯,這位女性設計師的故事你應該了解

2019/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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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世紀30年代初的德國,一本名為《新線條》(die neue linie)的生活風格雜誌在年輕女性中風靡。這本炙手可熱的雜誌於1929年第一次出現在書報攤的書架上,裝點著驚世駭俗的標題以及涵蓋了時尚、家居、運動等各領域的參考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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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伯特·拜爾(Herbert Bay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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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爾特·格羅佩斯(Walter Gropi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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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茲洛·莫霍利·納吉(László Moholy-Nagy)


無疑問,對於那些穿著迷你裙、留著利落短髮和畫著戲劇性十足眼線的弄潮兒來說,《新線條》是一件必需品。由包豪斯大師赫伯特·拜爾(Herbert Bayer)擔任藝術指導,包豪斯學校首任校長沃爾特·格羅佩斯(Walter Gropius)以及著名攝影師拉茲洛·莫霍利·納吉(László Moholy-Nagy)教授為它顧問,讓這本雜誌生來就摩登十足。而參與締造這本雜誌的現代大師中,除了前面幾位男士之外,還有一位鮮有人知的女性設計師:索爾·波維茨(Söre Popi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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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爾·波維茨


索爾·波維茨原名伊姆加德·索倫森波維茨(Irmgard Sörensen-Popitz),1896年出生於德國,在包豪斯畢業後,她成為唯一一名繼續深耕平面設計領域、並取得耀眼成就的女性。這位設計師和藝術家於1993年去世,她97歲的人生幾乎見證了整個20世紀。20世紀20年代,當她首次面對職業選擇時,女性從事平面設計這件事幾乎是聞所未聞的。波維茨艱難地進入了商業藝術領域,跟隨德國現代主義的創始人學習深造。


1925年,波維茨作為極少數被錄取的女性之一成為了包豪斯學院的學生。在這之前,她師從現代主義設計的先驅揚·奇肖爾德(Jan Tschichold),完成了在萊比錫藝術學院的學業。在當時的包豪斯,儘管女性更多地被鼓勵去學習服裝編織,而不是繪畫、建築和字體設計等,但同時,各類課堂也開始逐漸對女性開放。波維茨興致昂揚地與志趣相投的人相識,並參與了由拉茲洛·莫霍利·納吉和約瑟夫·亞伯斯(Josef Albers)負責教授的學校的初級課程。完成平面設計課程之後,在即將被轉入編制課程的節骨眼上,波維茨選擇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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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益於早期積極的實踐,波維茨最終能夠成功進入平面設計這個在當時其他女性竭盡全力也無法踏入的行業。在第一學期結束時,包豪斯學校從魏瑪搬到德紹,波維茨也沒有繼續在包豪斯的學習。翻翻她那被收藏在包豪斯德紹基金會檔案館的日記可以看到,她似乎沒有追隨學校的新校訓:「藝術與技術:新的聯合」。然而,當波維茨搬回萊比錫開始自己的事業時,她把從包豪斯學到的知識運用到了與出版商和企業的合作中。雖然她的許多商業設計都承載著她的男性現代主義導師的明顯影響,但波維茨的設計依然保持獨特的女性視角,她曾有意識地創造了一些以幾何歸納出的角色來展現女性的各種經歷。


        我思故我畫,早年的波維茨


根據波維茨的日記,是她的祖母第一次鼓勵她拿起畫筆的,她會為祖母所講述的那些傳說故事創作插畫。作為在基爾長大的年輕人,波維茨也自然而然成為了這座城市的工藝學院的學生之一。1917年,她開始致力於廣告繪圖,並開始在萊比錫學院學習。根據包豪斯基金會介紹,當時是該學院的教授、平面設計師雨果·施泰納·布拉格(Hugo Steiner-Prag)決定向女性開放入學資格。然而施泰納·布拉格的立場遭到了同事們的強烈反對,這使得波維茨參加了兩輪申請才獲得了入學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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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學校後,波維茨的作品很快就引起了當地設計界的注意。她的設計作品在一個廣告藝術展覽中展出。1920年,她曾在學生海報比賽拔得頭籌。那一時期波維茨作品的風格與時下流行別無二致,但也流露出一定的抽象傾向。


在萊比錫學習期間,波維茨在揚·奇肖爾德的課堂上受益良多。在1923年的第一屆魏瑪包豪斯展之後,奇肖爾德成為現代主義設計的先鋒之一,這使得波維茨有機會通過他接觸更新潮的現代主義思想。1924年畢業後,她與萊比錫一位醫生完婚。學業的告一段落並未熄滅她對現代設計的好奇,波維茨開始將目光投向當時的前衛陣地。“我想去包豪斯,想遇見更多志同道合的人,”她在日記中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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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豪斯 1919–1928展,MoMA,1939


      观念重建,在包豪斯的学生时光


作為初級課程的一部分,包豪斯學院的所有新生需要接受為期一年的基礎培訓,他們可以嘗試用各式各樣的色彩、形狀和材料來創造。當波維茨還是包豪斯的一名學生時,課程都是由莫霍利·納吉和約瑟夫·亞伯斯負責的團隊教學。莫霍利·納吉的課程側重於講授結構、平衡和材料,而亞伯斯則教授工藝技術。


在她的日記中,波維茨只簡短地記錄了她跟隨莫霍利·納吉學習的時光:“我必須趕在昨天完成莫霍利的作業,他很推崇設計中數學計算的作用。例如,達到色彩平衡需要一定比例的紅、一定比例的藍、一定比例的黃……藝術和數學要合二為一,不再有單純的‘藝術’本身。這讓我陷入思考。”同時,她又一直強調不必讓自己陷入關於藝術的未來的思考中,因為“女性和藝術沒有任何關係”。這樣的語句下是一個殘酷的現實,儘管教育政策正在進步,但性別不平等的現實仍在阻擾女性對知識和藝術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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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ul Klee 與 Wassily Kandinsky 1929


作為包豪斯學院初級課程的一部分,她還參與了大名鼎鼎的保羅·克利(Paul Klee)和瓦西里·康定斯基(Wassily Kandinsky)色彩理論課程,探討線條和色彩構成的基本問題。這兩位名師給予了波維茨極大的影響。“克利、康定斯基和莫霍利·納吉都讓我受益良多,但我無法加入包豪斯的下一步發展”,她在日記中寫道。波維茨在此期間創作的作品也投射出了老師們帶來的強大影響力,這也代表著她與古典藝術概念的徹底決裂。


      新方向,萊比錫的自由職業者


1926年,在回到萊比錫後,波維茨以“廣告設計”為職印制了名片。她在包豪斯的經歷雖然時間短暫,但卻完整地塑造了她的創作風格。在波維茨為德國品牌Thüngia所創作的系列作品里,她在Thüngia的產品旁邊放置了不同人物——醫生、夫妻和女孩等等。在後來的廣告中,人物則更多為不同類型的女性:穿著花紋連衣裙的年輕女孩、圍著圍裙的家庭主婦以及戴著羽毛帽和精緻耳環的女士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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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維茨為電器商設計的張貼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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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skar Schlemmer的戲服設計


這些由幾何構成的俏皮人物讓人想起包豪斯的教授奧斯卡· 施萊默(Oskar Schlemmer)創立的包豪斯劇——舞者們身著幾何形狀的服飾,戴著不同的面具進行芭蕾表演。波維茨創作的每張海報上,產品都採用優雅的線條繪制,刻意忽略了細節的描繪,與簡潔的字體表達最簡潔的信息。她的每一個設計細節都能傳達現代性、功能性和簡潔性:與現代消費者的電子化的、功能齊全的公寓完美契合。而波維茨作品中的出現的女性形象,雖然較為抽象,但卻無一不精緻、姿態各異。


同時,波維茨也與萊比錫出版社Otto Beyer保持長期的合作。也就是在這個出版社,她參與了《新線條》(die neue linie)雜誌的創作。她為Otto Beyer設計的最具技術性的作品之一是系列廣告宣傳冊,採用了鏤空、壓印等新技術和新材料的混搭。和她的Thüngia廣告一樣,Otto Beyer廣告宣傳冊上每個女性人物都衣著各異。通過設計,波維茨試圖傳達一個理念:所有女性都可以在Otto Beyer的出版物中讀到自己。她作品中女性人物多樣性試圖表現的不是所有女人,而是每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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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與Otto Beyer出版社的愉快合作以及與赫伯特·拜爾的相識,波維茨首次開始為風靡德國的《新線條》工作。第一期的封面由莫霍利·納吉操刀,描繪了一個穿著皮大衣的女人從一個朝向山脈的大玻璃格子窗往外看。封面將時興的現代建築與充滿戲劇性的落地窗結合,並且引入摩登女性的身影彰顯風格。雜誌的名稱“新線條”也在讓人聯想到現代設計同時,也會聯想到新的女性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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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維茨在《新線條》里所負責的部分包括了插畫、字體、廣告頁面和封底設計。她也曾《新線條》製作過封面:在雪峰景觀面前,一位留著時尚短髮並戴著帽子的女性站在一個露台上。這個陽台上有三根細長的水平欄桿,倚靠著白色的牆壁,這讓人立即想起那些包豪斯學院的建築設計,那也正是波維茨曾生活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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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豪斯學院一角


      告別真實,戰時與戰後的轉向


在納粹統治時期,Otto Beyer出版社仍然雇用波維茨做設計。為了度過艱辛的戰時生活,波維茨轉向裝飾畫領域。她畫鮮花、自畫像和其他無政治傾向的插畫。在日記中她寫道,“真實”已經不能給予她任何靈感。


波維茨曾努力將所有關於包豪斯的研究藏在她丈夫辦公室的地下室里,但在萊比錫轟炸發生後,這些文件都灰飛煙滅,其中也包括她早期的大部分工作成果。因為出版社也遭到了嚴重破壞,波維茨在戰爭期間究竟為它創作了怎樣的作品,至今仍然是一個謎。


在蘇聯佔領東德後,波維茨夫婦逃往法蘭克福,丈夫在幾個月後去世。從1949年起,波維茨開始擔任Otto Beyer分支Schwabe出版社的插畫師,她也幾乎不再為商業廣告進行創作。在1956年,波維茨決定重新開始繪畫,並且不再局限於建構主義和抽象幾何,轉向了非形式主義藝術的抽象畫創作。當波維茨於1993年去世時,她的遺作被歸到伍珀塔爾畫廊老闆威爾瑪·斯托爾名下,後來於2011年被轉託給包豪斯德紹基金會。


今天,隨意走入德國的一家二手書店,你或許能在堆滿灰塵的角落里找到波維茨當年為Otto Beyer出版社所設計的作品,稍作翻閱,便能看到波維茨那些靈感的火花依然在線條與色彩之間閃爍。